两汉学术趋向复古其原因为何

汉人鉴于秦之改制而速亡，一时思潮颇倾向于复三代之旧。当时治者阶级，虽于秦制亦有所改革，而大略仍秦旧制。于是有不满人意之处，动辄激起时人殷慕三代之心。如以古籍之遭焚毁，因时势除去挟书之律，以征求遗书。古文奇字之不易通晓，不能不加以研究，所以造成一种复古之倾向。

两汉学术呈现出显著的“复古”倾向，尤其在经学领域，学者多标榜回归三代（夏商周）之治、推崇先秦经典。这一现象的形成，既有政治现实的需求，也有学术内在的发展逻辑。以下从多个角度分析其原因：

---

一、政治需求：合法性建构与意识形态控制

1. 汉承秦制，需“去秦化”

   • 秦朝以法家治国，二世而亡，汉代统治者（尤其是汉武帝）需要一种新的意识形态来区别暴秦，并证明自身统治的正当性。

   • 儒家推崇的“周礼”和“三代之治”成为理想模板，如董仲舒提出“复古更化”，主张效法西周王道政治。

2. 大一统的理论支撑

   • 今文经学（如《公羊传》）强调“大一统”“尊王攘夷”，为汉武帝的中央集权政策提供经典依据。

   • 古文经学（如《周礼》）则试图通过恢复周代制度（如井田制、分封制）来解决现实矛盾（如土地兼并）。

---

二、文化心理：对“黄金时代”的想象

1. 经典的权威性

   • 秦始皇“焚书坑儒”导致典籍散佚，汉代学者（如伏生）通过口传或发掘古文经典（如孔壁《古文尚书》），试图恢复“圣人之道”。

   • 这种对经典的崇拜自然导向复古，认为越接近先秦文本，越能体现真理。

2. 谶纬神学的推波助澜

   • 汉代谶纬（如《河图》《洛书》）将孔子神化为“素王”，宣称三代是“天命所归”的完美时代。

   • 王莽篡汉时甚至直接模仿《周礼》改制，以证明其合法性。

---

三、学术方法：训诂考据的必然性

1. 今文经学的诠释困境

   • 今文经学依赖师徒口传，逐渐流于穿凿附会（如用“微言大义”解经，甚至掺入谶纬）。

   • 学者如刘歆、郑玄转向古文经学，希望通过考据还原经典本义，形成“复古即求真”的学术路径。

2. 文字学的兴起

   • 汉代是汉字定型期（隶变），学者需通过古文字（如篆书、金文）研究经典，许慎《说文解字》即试图追溯字源以正本清源。

---

四、社会矛盾：托古改制的现实诉求

1. 土地问题的复古解决方案

   • 面对土地兼并，儒生常提议恢复“井田制”（如王莽改制），尽管脱离实际，但反映了通过复古解决现实问题的倾向。

2. 礼制重建的需求

   • 汉初社会失序（如刘邦朝堂“群臣饮酒争功”），叔孙通制礼乐、贾谊倡“定经制”，均试图以周礼为蓝本重建社会秩序。

---

五、与先秦学术的对比

• 战国百家争鸣：诸子多面向未来提出新理论（如法家变法）；

• 两汉学术：转向回溯历史，原因在于：

  1. 大一统帝国需要稳定而非变革；

  2. 秦朝“以今非古”的失败教训使学者更信赖传统。

---

结论：复古的双重性

两汉的复古倾向既是政治工具（为政权镀金），也是学术方法（通过经典研究寻求真理），其影响深远：

• 积极面：保存文化遗产，奠定经学基础；

• 消极面：僵化思维，如王莽机械复古导致改制失败。
  最终，这种复古传统成为中国文化的底色，直至清末今文经学（如康有为）仍以“托古改制”推动维新。